陆小楼（一）

淫雨溅窗边,凭栏独无言,人不寐,愁涌眉间，遍地碎绿伤秋意,心幽怨,夜风怜。岁月残朱颜,双鬓白发添,一弹指,而立之年,比翼连理谁与共,缘已浅,梦难圆。

　　仰天长叹,叹何处觅红颜,无人与我共舞剑，惟有一壶浊酒共相伴,共凄然~

　　秋风瑟簌,转眼间30几个春秋悄悄划过.一片枫叶飘落,小楼轻轻用手接住,仔细的看着叶子的经络,就像他这30年来的生活一样,不平,曲折~

　　"小楼一夜听风雨，风雨飓来身心疲"小楼一手将酒壶扬向半空,酒壶失去重心,一道酒线自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,一滴不漏浇在他的口中。一连串的动作潇洒至极,但颇显颓废~

　　朗夜晴空,星星无数~时而流星划落,时而彩云飘过,如此美景不由使人心旷神怡,意气抖擞。可小楼却没有那份雅致的心情~只见他默运内力,身体凌纵半空,如鹰之扬,如风之狂，直奔洛阳城外~城内的灯绿酒红,全然不顾。好似越美的夜越使他痛苦~男人的弱点就在于此处,无论多么坚强,没有红颜相伴左右,都显得那样的苦涩,那样的无助~

　　没有目的,只有速度,为的是奔得身心疲累,方可安然入睡,否则满腔惆怅,实在无法与漫漫长夜搏斗~

　　十里,二十里,洛阳城已依稀变成小点,远离了喧哗和缤纷,小楼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平静~前方便是瓦当,横七竖八陈列着几间村舍。几点光亮,想是村妇在期盼从军未归的爱郎~

　　一阵琴声,缠绕耳际,与冷风飘摇,小楼放慢脚步,仔细聆听。琴声传至不远处的"翠障阆院",声音幽怨凄美,婉转动听~波动中充满细腻,细腻中不乏共鸣!~但悲切的曲子再动听也不能让人产生美好的遐想~更何况小楼本身就没有好的心情~于是他略一皱眉,刚欲转身疾行,亭内传来一阵歌声

　　"星光下漫步,缠绵无数,无人扰清梦,没有约束,唯叹息,良辰美景,无人与妾共奏<<粱祝>>"~

　　天籁之声传入耳际，恰似在25年前听见的声音，如此之悠扬，如此之熟悉。

　　25年前......

　　瓦当的夜，声色犬马，纸醉金迷。人类的地域已经被狼王占据。自甘堕落的民兵放弃了守城的信心，酒壶和身体平行在地面，烂醉如泥。人们脸上挂着麻木的醉意，强颜欢笑被认为是选择的唯一。

　　“今朝有酒今朝醉，明天死的也干脆，哈哈，喝~”酒肆里传来苦涩的干笑。

　　杂货铺的角落，萎缩着一个破衣烂杉的小孩，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灵气，但眼圈略红，仿似刚刚有过一阵哭泣。一顶不堪寒风侵蚀的皮帽刚刚盖过耳际，露出红红的耳唇儿。舌头不停滋润着冻干的双唇，鼻子一抽一抽的认谁看了都会产生一丝怜悯。又是一阵刺骨寒风侵袭，小孩猛的一阵颤抖，站了起来，双手抱胸跺了跺脚，向不远处的酒肆望去。仿佛明白了自己是无法与这凌冽的风刃战斗下去。求生的欲望让他向酒肆慢慢移动过去......

　　酒肆内依旧是几个堕落侠客的“豪言壮语”，什么“我与瓦当共生死之类云云”已经听的耳根生腻。稀薄空气弥漫着酒的芬芳，酒是好酒，人是活人，但气氛却依旧是充满了伤悲。

　　小孩的进入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，醉眼朦胧的他们已经看破了“生死”，怎会注意一个行如乞丐的孩子。小孩走近碳炉附近的一个角落，继续萎缩了下去。他不在乎这喧闹的吵杂，更不在乎熏眼的酒气。只知道在这里，能让身体变的暖和一点，不至于死去......

　　孤儿不懂得什么叫关怀的无微不至，更不懂得爱在这个世界上是什么价值，他们只知道生存是很残酷的，上天已经遗弃了他们一次，也会毫不犹豫第二次将他们遗弃。这个6岁的小孩也毫不例外，他只知道只要能活下去，明天或许还能绽放出一丝美丽......没有父母，更没有朋友，只有残留在被遗弃的包裹里的一张字据，上面记叙的很简单，生辰八字和几个被鲜血染模糊的字迹。依稀看的清一个“楼”字，是收养他的民兵读给他听的。

　　周而复始，人们盲目的来临这个血腥的世上或许就是上天给予前世的惩罚。哭泣的降临，微笑着死去，宁做太平狗，不为乱世人，就是这个含义。死才是解脱，但那是临死才能悟出的真谛。得过且过才是现实中人们生活的定律。

　　养父临死前告诉小孩一定要活下去，不论生活多么残酷，终有一天会变的绚丽。好多事你们这一代人要去经历，枉死为猪，早死为狼。上天赐予你生命不是要你轻生，是要你奋斗下去。或许今天很黑暗，但不会一直黑下去，想不黑，就要靠你把天色擦亮......

　　养父死在了弓箭狼精的手里，他双手紧勒着狼精的脖子，为了小孩能快点逃去，小孩呆在那里，双眼充满异样的神色，是仇恨，是痛苦，抑或是自己也不懂的感受。养父愤怒的叫喊，愤怒中夹杂悲痛的哀怜，是乞求，是不舍，是歇斯底里的父爱，小楼，快走，你的呆滞换来的是我的死亡，快跑啊，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死了......

　　善意的谎言换回了小楼的生命，他逃离了魔掌，他怕养父死，他怕失去唯一的亲人，他怕以后再也没有凌乱的胡须爱抚自己的小脸，他怕明天早上起来吃不到热气喷喷的早饭......但一夜未归的养父和乱葬岗上的尸体让他明白他失去了一切，他的逃跑并没有换会他的至亲，而是他的至亲用生命换回了自己的一生。

　　一个6岁的小男孩用血换来了成长，代价是惨重的，但是迫不得已的......

　　(待续)